病入膏肓的是媒體，還是你的心？

讀本文之前，請先閱讀這篇：葉文忠／拓也哥，親「口」證實了台灣病入膏肓

比起媒體的大加炒作，事實上這篇道貌岸然的文章才令我更加覺得噁心，並且認為如果台灣真的有九成的人跟葉先生感覺相同，那這個社會的確病入膏肓，而且是來自於一種難治的沉痾。高舉著「道德」的大旗，行的卻是保守反動、包裝歧視之能事。

拓也哥何許人也？本文絕不用如葉文忠般扭捏又避諱(他卻仍覺得噁心)的文字，做一簡短的說明。總之這是一個日本綜藝節目的單元，單元內容取「矛與盾」的概念，將兩種針鋒相對的專業達人及作品放在一起pk，決定勝敗。除了「拓也哥」爆紅的一集之外，我有看過另外一集是「超強力電扇」pk「絕對吸不壞的傘」，看看傘是否真能抵過人造強風。最後製傘達人輸了，可是那把傘對抗的風早已經超乎平日可能遇到的陣風，所以勝負都無損兩個達人的名譽。落敗的製傘者同樣讓觀眾佩服他的技藝，以及對自己產品的信心。

拓也哥的那集，「拓也哥」是「口交技術最好，保證讓男人射精」的達人代表；而他的對手是「對性刺激必須有專業級忍耐力」的色情影片男演員，拓也哥的挑戰當然是時限內得利用口交方式讓男演員射精。節目過程中不但前面雙方皆以自己的「專業」自豪嗆聲，正式口交時「拓也哥」還會根據對方反應，使出不同技巧以達成效果，充分展現他對做愛對象反應、身體敏感地帶的優越掌握能力。

在這個節目裡我看到的是什麼？

我看到的是日本文化的無限創意與包容。在他們的眼中，什麼樣的「技術」做到專精，都是值得肯定的。甚至他們會在這個專精的基礎上，再去鑽研進步，而無論其實用性。先不談「口交」這等較有道德爭議性的問題，日本傳入的中國文化甚多，其中像是圍棋，在中國就被當做休閒小道，怡情可以，不可當做正事使。然而在達人文化盛行的日本，卻對善著棋者有著崇拜，因此不但可以為了圍棋忘掉「正事」，甚至出現職業棋士制度，把鑽研棋藝本身就當成某些人的「正事」。

日本的「達人」文化不只是口交跟下棋，也不只表現在綜藝節目上。他們的動漫產業本身也反映了這樣的情節，一方面在動漫的題材中，有極多都是把「對特定技藝的無止盡鑽研」的人當成角色，主角、英雄尤其是鑽研該技術的佼佼者。而動漫迷在崇拜這些虛擬偶像之餘，對於漫畫的鑽研也成為「御宅族」之間較勁的目標，對於所喜愛作品越熟悉、越多研究的人，在該社群中就會成為受人崇拜的人物。

這種達人文化，在華人社會是極欠缺的。小孩子開始鑽研一種事情時，大家總是忙著問：「這個有什麼用／有什麼前途？」我們甚少去創造出產業來收容這些寶，反而把那些不在我們價值觀內的「專業」棄如敝屣。這樣的文化是沒有創意能量的，只會在社會化的過程裡，把每個人刻成同副模子。

性都可以成為一個合法的產業，性技術的達人何以不能被崇敬？人與物的分別在於「文化」的靈性，例如我們對吃不會只求飽，而會鑽研料理技術，使吃有更多的愉悅。「食、色」既然是並提的性，在「色」藝上的鑽研讓做愛不只是為了生殖而做的事(事實上，這年頭還有誰只為了生殖在性交的？)，有何不可成為令人尊敬的目標？

葉文忠對同志或許沒什麼不尊敬，但是對性工作者的輕蔑是明顯的。例如「這拓也哥『吹』遍天下，這樣的同志，我想頂多是個同志圈中的妓男（或是妓女）吧。」這樣的句子。老實說妓(或用正確的名字：性工作者)並不是什麼「頂多只是」的工作，這是最古老的產業之一，是解決人類性權力分配不均時的緩和劑。性的神聖性讓性工作者原本也應該有幾分神聖性，他們的專業本來也應該好好的研究、並給予敬重。

葉文忠最後問：「請問製作人，更想請問這些新聞的創造者，學生周記的一周新聞大事，這條怎麼寫？當孩子詢問的時候，難道父母真得告訴孩子，這個拓也哥是個賣吸塵器的？」我的回答也簡單：「一周大事就如實寫，孩子問題時，父母就在孩子能理解的範圍內告訴他什麼是性活動。」性事本來無一物，何必自覺骯髒難以啟齒？

2013.8.30 補充：

因為看到有人回應拓也哥該集是日本深夜節目的內容，所以上網再查了一下。「矛與盾」的對決是先由富士電視台製作的節目，內容是比較一般的技術對決；而拓也哥爆紅的，則是成人節目製作的模仿單元。不過，這無影響本文的論點，即就算是性技術達人，也沒有什麼不能吹捧、不能崇拜的地方。即使是模仿單元，日本成人節目的製作者能夠想到性工作者也能用這種「達人」的形式表演，仍然是熱愛創意的文化土壤中才能出現的想法。

事實上葉文忠的文字值得探討的地方很多，本文主要討論了「性達人何以不能崇拜／炒作？」以及「性工作何以只能是『頂多』？」在Facebook上有些朋友認為原文談的該是分級製度的問題，就這部分，我的觀點是分級製度是弱化了孩童的學習能力，同時也是鴕鳥心態下的產物。網路時代資訊本來就沒有防堵的可能，也不應該只要求孩子「不看、不聽」的方式來迴避性與暴力的問題。在人生的探索期就認識性，才有機會提早思索自己需要性時如何面對它。

有一天對於性，每個人都勇於侃侃而談，不需要代詞、不需要邊說邊羞得面紅耳赤，那才會是健全的社會。葉文忠式將性只能限縮在私下談論的作法，實際上才是需要被檢討的。